樾桉于现状

生根在冰川的桉树能否成功移民?

花/祖宗

  考试院的墙在隔音方面宛如一张薄纸,如果不戴上耳机能听到很多声音,不知道在说什么的嬉笑声,或者是男人手 淫时的低声喘息。

  所以尹宗佑不得不捂住自己的嘴将咳嗽的声音堵在喉中,夜深人静的咳嗽声会被指责扰民,尹宗佑不想和那几个大叔发生口角,亦或者是得到那个人的关心。

  红色花瓣从他的舌尖落在地上,鲜艳的颜色在这个灰暗的房间里格外刺眼。

  “咳咳……咳咳……”

  大把的红玫洒落一地,拍门声从身后传来,尹宗佑试图起身为人开门,却被生理逼迫再次弯下腰干咳。

  “怎么了帅小伙,你身体不舒服吗?”

  “咳咳,我没关系,”尹宗佑强忍着喉咙痒痒的感觉起身打开了门,“劳你费心了……”

  殷红的血液顺着严福顺的额头流下,尹宗佑瞳孔紧缩,后退去撞上了半开不开的门随后摔倒在地上,严福顺面上依旧挂着热情的笑容,用惯用的语气开口道:“怎么了,小伙子,还会惊讶吗?”

  “这不都是你做的吗?”

  “宗佑,宗佑,快醒醒!”

  尹宗佑茫然地从冰冷的地板上坐起,勉强找回了一点清醒的感觉后抬头对上了苏正花担忧的眸子。

  “你怎么在这?”尹宗佑按着自己的太阳穴,宿醉的感觉非常糟糕,他眉头紧皱昏昏沉沉地观察着附近是什么地方。

  “这话应该我问你吧,梦游症又犯了吗?我听你朋友打电话和我说你们昨天开了庆功宴,结果你早上突然消失不见了,你之前不是因为梦游差点从楼上摔下去嘛,我刚好有空所以就来找你了。”

  “谢谢你,苏巡警,麻烦你了。”

  苏正花久久地沉默了一会,盯着尹宗佑那双丝毫没有察觉有什么不对劲的眸子开口说:“宗佑啊,我早就转去刑警了。”

  “啊……抱歉,我有点睡糊涂了。”

  “这花是什么?”苏正花弯腰拾起来地板上娇艳的血色玫瑰,却被暗刺扎破了手,“嘶,好疼,这玫瑰的刺怎么不在表面。”

  “小心点……”尹宗佑低声说道,“有些玫瑰长了刺是为了保护它的艳丽,有些玫瑰则为了它藏起的刺开出艳丽的花。”

  苏正花盯了一会尹宗佑,没有指出他话语中的意有所指,只是说,我送你回去吧。

  路上苏正花一直在挑起话题,聊他刚完结的书,聊这段时间首尔天气的气人,聊苏正花在警局里看到的趣闻,她唯独不聊尹宗佑为什么会梦游跑去那个考试院,以及那朵花是怎么回事。

  尹宗佑却始终表现得兴致缺缺,偶尔开口回答几个苏正花的问题,其他时间怎表现得下一秒就会睡过去一样,苏正花印象中的尹宗佑并非如此,至少精神体力没有那么糟糕。

  “你知道花吐症吗?”苏正花突兀地开口。

  “嗯,我查过,”尹宗佑见苏正花突然陷入沉默,扯出一个笑容继续道,“是绝症啊。”

  苏正花下意识要纠正他的说法,花吐症刚爆发三个月,而在一个月前,这种致死的疾病就已经被摸清楚了治愈的方法,宛如童话故事一般,是一个吻,来自爱的人的吻。

  苏正花却猛地止声,在到了尹宗佑的家门口前都一直无言。

  “那个,宗佑啊……三十七岁生日快乐。”苏正花突然出声道。

  “你弄错了,”尹宗佑边用钥匙开门边笑着纠正,“我的生日是明天。”

  “我知道,”苏正花咬着下唇喃喃道,“我知道。”

  尹宗佑只是说了句路上小心,缓缓关上了屋门,将门缝间最后一丝光亮连同苏正花一道关在屋外。

  ……

  拉上所有窗帘,对,全部拉上,别让外面窥见,点上一根蜡烛,像惨败的脸一般的白蜡烛,烧吧,烧吧,如果火舌卷上了窗帘就伴着火焰起舞。

  起舞,起舞。

  “我想跳舞,徐文祖。”

  “那你想要我做什么,亲爱的,我不会跳女步。”徐文祖坐在钢琴前面,嘴角微勾轻声低语。

  “给我伴奏吧,给我伴奏,弹你最爱的那首小夜曲,我给你跳舞。”

  徐文祖默许,尹宗佑便在那奏鸣中起舞,伴着惨白的烛色在抒情的曲调中跳着扭曲的舞。

  “你知道我从什么时候开始爱你吗?”

    “从你差点杀了我的那个夜晚。”徐文祖弹钢琴的样子非常迷人,着一身黑色西装宛如悉尼歌剧院里一位无价的艺术家,正用那双白皙的手在琴键上留下一个个音符。

  “然后,我就遇见你,疯狂地遇见你,在无数个地方遇见你,你在每一个角落,每一个角落,我能看到的每一个角落,你有时候吻我,有时候却又那么遥远,只是笑,只是笑,你那时候在笑什么,笑我狼狈不堪还是笑我执迷不悟。是的,我狼狈不堪,我执迷不悟,你是恶魔,地狱里的恶魔,你把我也变成了恶魔,从这个事实发生开始,我就不可能摆脱你了。”

  病态的舞步宛如一只即将破茧的蝴蝶,挣扎着,挣扎着,挣扎着去撕咬束缚他的茧。

  “于是我说我爱你,我爱你,我要在吻你的时候掐住你的脖子让你窒息,我要将你的心脏刨出来,医生,医生,你的心脏里有没有我,你的本能里有没有我,你教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,医生,所以我吻你,我说我爱你。”

  白茧被剪刀剪破,88多涡蛱蝶拖着未发育完的翅膀艰难地爬行。

  “我也爱你,亲爱的。”盛世名作被肆意妄为的艺术家擅自改了谱,曲调激昂宛如地狱烈火燃烧。

  何极美丽。

  “你该穿芭蕾舞裙。”

  “我跳的是现代舞。”尹宗佑提醒道,突然笑了出来,现代舞,对,他在小夜曲的鸣奏下跳着现代舞。

  他如徐文祖所愿换上了芭蕾舞裙。

  “我的小天鹅,我完美的艺术品,你会去学胡沙德克得依尼吗?那很适合你。”

  “我能理解为你借温驯一词讽刺我善良吗?徐医生。”

  “你知道我不是这么想的,亲爱的。”

  “我会去学的,如果你想看。因为哪怕我拒绝了你依旧不会死心不是吗?我不让你看我的小说,你也能找到办法溜进我的屋子,一次又一次,一本又一本。我不让你跟着我去工作,你却来了,教唆我‘创作艺术’。我永远赢不了你,我会学的,但我这次学不会了。”

  徐文祖跳跃的手指力度微加,温雅的同时又带着不符合这首歌曲的力感,旋律盖过尹宗佑说话的声音。尹宗佑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,缓缓开口道:“今天是苏警官送我回来的。”

  “她和我聊了我刚写完的那本书,她看,每本都看,不知道是因为我的书,还是因为我这个人,我也不知道她有没有看到她自己,应该是看到了的,我写她,几乎每本都写。他们有人开玩笑,如果书里出现了一个极度有正义感的女警察,又或者是一个喜欢音乐的很活泼的男孩,那一定是尹作家的作品。”

  “我写她,也写别人,写我生命中的每一个人,我把他们融进我的书里演千千万万个故事,在每一张废稿上,每一张成品上。但我不写你,徐文祖,我不写你。”

  “为什么?”徐文祖欣然发问,却没有一点想要得到回答的意味。

  “你太特殊,用什么文字来描述都不足够,你是我一个人的,我一个人的钢琴家,我一个人的艺术家,你是只属于我的角色,你不应该被投入任何一部作品里。”

  “但我也能写你,用千万种比喻描绘你,我的生命就是承载你的作品,我的灵魂属于你,你也属于我的灵魂。所以我能写你,吻你,用文字爱你,比如……”

  “你是玫瑰,但不生在玫瑰园中,你是我去出版社的那条僻静小路上的玫瑰。枯木不逢春,落叶不归根,旧屋灰瓷尽显暗沉,只你鲜艳,只你勾人,只你拉我沉沦。”

  “那谁是枯木,谁是落叶,谁是旧屋灰瓷。”

  “都是,都是,你开得太艳,除你以外世界再无色彩。”尹宗佑笑,在音乐的伴舞下踮着脚尖转圈,却全然没有芭蕾舞的优雅,而像一个昏昏欲睡的醉鬼,转着,转着,好像生命的意义只有旋转了。

  “我之前,养了个孩子,刚把他捡回来的时候已经有十一二岁了,却长得和七八岁一样,瘦瘦小小的,像只被丢弃的猫,于是我把他捡回来了。”

  “我不喜欢那孩子。”徐文祖不掩饰声音的不满。

  “你不觉得他很像你吗?”

  “像我的人太多了,他还不够格。”

  “是啊,像你的人太多了,我也像你不是吗,”尹宗佑笑着,继续讲述真真假假的故事,“然后有一天,他要杀了我,徐医生,你觉得他为什么要杀了我。”

  “杀死一个人不需要任何理由,但他不是艺术家,依旧只是个可悲的人类,所以我猜他还是有个理由的,亲爱的。”

  “是啊,只可惜我也不知道他的理由,于是我杀死了他,也算是杀死了你,我杀死了你两次?……我去过你过去住的地方。”尹宗佑在徐文祖反驳前便换了话题,强硬得显得有点没有逻辑。

  “那里已经被烧得很干净了。”

  “再往前,你最初住的地方,医生,你应该还会有印象。”

  “令人惊讶,那幢旧楼还没有被拆掉。”

  “我找到了你的邻居,于是他们给我讲你的故事,你的童年,你是个优等生,你永远让人感到满意又同情,你愚孝,你让人心痛。徐文祖,那是你吗?你真恐怖,有什么角色是你无法饰演的吗……”  

  “不爱你的角色。”

  “你爱我吗?徐医生,”尹宗佑反问道,“如果你爱我,你为什么不拥我入怀,如果你爱我,你为什么不吻我,我已经三十七岁了,徐文祖,我已经没有力气和你纠缠不休了。”

  “我写了很多部作品,很多很多,也许我该留下一篇只有一半的作品,将我最完美的作品拦腰折断,于是他们就会永远记得我,记得我未完成的作品。医生,这是你教给我的,我遇见你之后的全部人生都是你写的诗,你没有完成它,你没有。”

  “但我已经没有力气再创作了。这也是你想要看到的吗?我的人生是地狱,完完全全的地狱,在遇见你之后,这个事实变得更加纯粹。你想做什么?你想读我那些故事吗,所以一定要把我拽下来。我就像是堂吉诃德,你是我追求的骑士道,为了你我已经越来越沉沦,他们怎么看我,不重要,不重要。但是你怎么看我?我依旧完美吗?我依旧是你爱着的作品吗?那你为什么不吻我。徐文祖,徐文祖,我太累了,我真的太累了。”

  “我从来都赢不了你。”

  “别再说了,亲爱的。”

  “到最后你都在说着我想听的话,但你不是这样的,徐文祖,你从来不会如我的意,当我认为你是这荒唐的考试院中唯一正常的人的时候,当我指着你说你恐怖希望你能做出正常人的反应的时候,当我希望你不要再把我的生活变成更深的地狱的时候,当我想要杀死你的时候……哈,不对啊,徐文祖,那时候就变了。”

  “我们来跳舞吧。”

  “徐文祖,我不会跳女步。”

  “那我给你伴奏,再跳一次吧,亲爱的,再跳一次,跳到我的身边来,我会吻你,我向你保证。”

  他在小夜曲的旋律中倒下。

  ……

  “前辈,这边有点情况,从死者卫生间里洗漱用品的数量,衣柜里的衣服还有厨房里的餐具来看,这间屋子有两个人生活的痕迹,也许我们应该……”

  “不,结案吧,这只是一场自杀,也可以说他死于疾病,也许他也死于谋杀。”苏正花手中拿着一张照片,强忍着心中复杂情绪尽量平淡地开口,“他死于爱。”

  “花吐症吗?从钢琴房到厨房,再从厨房到卧室,他的家中全部都是密密麻麻的血玫,那应该很痛苦,看来这种花朵的刺已经把他的喉咙都划破了, 怪不得他连求救的机会都没有……”

  “不是这样的,他已经没有求救的必要了,他这是……绝症。”

  用古典乐作伴奏穿着芭蕾舞裙跳现代舞,他们旋转了二万三千二百七十六圈。——照片背后写着这么一行字,从西装革履的尹宗佑手中取下的照片。

  也算是结了多年前的一桩奇怪的案件,关门已久的泉边牙科诊所的门被人撬开,一切东西都完好无损,只一张照片失窃。

  “这也是他的绝笔。”苏正花喃喃道。

  知名犯罪小说家尹宗佑在三十七岁生日的前一天死在自己的家中,他的身边都是血红的玫瑰花,这件事情几乎轰动了全首尔的犯罪小说爱好者,那张他躺在花海中的照片突然走红,人们称他的死亡是种艺术。

  那些花无法被烧毁,连同尹宗佑的尸骨一样,于是警察方也不得不将其放任,直到有一天,那些花尽数凋零,那天正是数年前伊甸考试院案件发生的日子,也是徐文祖的祭日。

  许久未更新的尹宗佑的社交账号突然发布了一条动态,是定时动态。

  “我在地狱吻你。”

  配图是枯木,落叶,旧瓷灰瓦,以及一株血红的玫瑰。


→表达不太好,可能是因为我还没疯到足够的境界UU,对不起我太正常了(?)。

→写完这篇文后,出版社路上那朵玫瑰的现实原型焉了,好有意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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